田小琴
1972年，一群小孩在北京东直门外太阳宫公社草棚里玩耍时引发了大火，一小孩被烧死，另一名成了小炭人，这个小炭人就是毛兰。当毛兰被送到北京积水潭医院时，全身散发着糊焦味儿，只有脚趾缝、脚底等零星的皮肤没被烧坏。医院调动了各科力量紧急抢救，做了近30次手术，终于在长达四个多月同死神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胜利，医院为此获得了1978年科技大会一等奖。毛兰至今已在医院病床上度过第30个生日。
“毛兰”是大家对她的昵称，在她的入院病历上填的是“姜春兰”，她真实的姓名不得而知。
30岁的毛兰只有四五岁小孩那么大，身体蜷曲着，皮肤呈浅红色，光秃秃的头上没有头发、耳朵、鼻子，只有歪斜着的眼睛、嘴巴。双臂只剩下半截，细长的双腿畸形地蜷曲着，右脚上中趾、无名趾格外长而发达。毛兰从床上坐起来，看着我，我一再请她躺着，她漫不经心地答：“没事儿！”
毛兰能自己刷牙、吃饭、洗脸、削苹果等，这些均是用她的右脚趾完成的。早些年，护士们还教会她写字、穿针、做棉签、叠纱布等，毛兰表示她很羡慕别人能工作、挣钱，她说：“我什么都想。我最想当护士。”
毛兰喜欢看电视、听收音机，玩游戏机，她爱看综艺大观、晚会、电视剧，爱听音乐。通过电视，她的世界扩展到了病房外。她说，小时候她以为所有的小孩都是住在医院里的。
毛兰挺爱美的，喜欢穿裙子，不爱穿病号服，她还梦想着能穿上套裙。有一年她过生日（她的生日是她的入院日，5月27日），护士们帮她描眉，涂口红，戴上假发套，她特别高兴。她的皮肤没有毛孔，容易干燥，每次洗完脸她都认真地抹上护士们送的珍珠霜。
结婚、生孩子对30岁的她只能是深埋在心底的梦。有时候病友们取笑她是不是喜欢某个男孩子，她觉得十分害羞，她说能有一个自己的女孩子多好啊。
在毛兰的生活中，所有的人总是来来往往的，许多的病友来了又走了，当年救治过她的医生有的过世，有的调离，有的退休，曾给过她温暖和呵护的老护士也大多不在医院了。当我问她“在你心里最亲的人是谁”时，她说是孙主任（当年救治她的主治医生）。
毛兰称护理她15年的现已退休的刘淑英护士为“刘妈妈”，有些病友出院多年了还不忘来看看毛兰，也有一些陌生人得知她的故事后给她写信或来看她。一个病友给毛兰的留言写道：你是世界上最美的，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。
27年过去了，医院已为毛兰付出各种费用60多万元。毛兰的家人怕面对巨额手术费，更怕背上她这个永远的包袱，只在她小时候来看过，以后便没了联系。但医院毕竟不是福利机构，他们打算送她去福利院。福利院认为，毛兰有父母，不交费用不能收。从法律上讲，抚养毛兰是其父母应尽的义务，但他们都年事已高，家境贫寒，让其抚养也不太现实。而医院养了那么多年早已过了追诉期，问题更复杂了……
真不知命运之神将把毛兰推向何方？
（《百姓信报》1．18）
